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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醒来
发现有人闯进院子, 白玉一惊, 快步走到屋外, 白易则摸索着跟了出去.
院子里闯进了十多人, 为首的正是寒峰, 寒峰身旁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富家子弟, 在这些阔少爷的身后, 是七八个健壮的恶仆, 个个横眉立目.
寒家可是永安镇上的大户世家, 家产丰厚, 财大气粗, 在永安镇无人敢惹, 这整个布衣巷都是寒家的土地, 居住在布衣巷里的穷苦百姓, 每年都需要交纳租金.
穷人在永安镇是置办不起家业的.
白玉给寒家做过短工, 当然认得眼前的恶少, 一见是寒峰, 女孩儿顿时小脸儿一沉, 冷声道: "租子都是年底结, 这才年中, 还有半年的时间, 你来收什么租?"
"年底结账?" 寒峰贪婪地盯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子, 邪笑着说道: "我家的地, 我想什么时候收租子, 就什么时候收, 今年是年中, 明年也许就是年初, 不但收租, 今年的年租还要涨, 从一百大钱, 改成每年十两银子!"
涨了百倍的租金, 预示着寒峰的恶意, 白家兄妹也看出了对方来者不善.
"你这是漫天要价!" 白玉捏紧了小手, 怒气冲冲地喊道, 脸因为气愤而变得通红.
"布衣巷可是我寒家的地产, 收多少租子, 跟你们这些穷人没有半点关系, 住得起就住, 住不起的话, 就趁早给我搬出永安镇."
寒峰狞笑着继续说道: "不过嘛, 我这人心善, 看你们兄妹可怜, 不收你们的租子也成, 只要你跟我回府, 给本少爷做一年的侍妾, 你们白家的租金, 以后都不用再交了."
寒峰的冷语伴随着其他阔少的怪笑, 如同一把刀子, 狠狠地刮在兄妹俩的心口, 白玉从十岁就开始出门做工, 人小心可不小, 对方的用意她怎能看不出来.
那寒峰分明就是落井下石, 趁着哥哥即将大考的紧要关头, 来勒索威逼!
布衣巷的房屋十分老旧, 租金在永安镇才最为廉价, 其他的地方兄妹俩根本就住不起, 如果搬出这里, 流落街头, 哥哥还怎么参加乡试, 没有个住的地方, 以哥哥那孱弱的身子, 恐怕用不了几天就得病倒.
抿着发白的嘴唇, 女孩儿的眼中渐渐现出了惊慌, 白玉不怕自己受苦, 她怕的是哥哥无法参加乡试大考, 那是他们兄妹唯一摆脱贫穷的机会.
白易站在门口, 眼前的模糊渐渐化作一股寒流, 寒峰的轮廓, 仿佛正在猖獗狂笑的妖魔, 一阵阵愤怒与无助, 如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口, 好像胸中憋着一口闷气, 能将他活活憋死.
锵!
刀锋的响动, 惊醒了白易,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, 妹妹的手里, 举起了一把柴刀, 随后便是白玉决然的话语.
"寒峰, 你打的心思不就是我么, 好, 我就划了这张脸!"
噗!
鲜血, 化作几滴冷雨, 淋在白易的额头, 那把柴刀在女孩儿的脸上, 刻出了一道丑陋的疤痕, 从额头贯穿到嘴角, 好像一条毒蛇, 狰狞恐怖.
柔弱的女孩儿在无助之中, 找到了另一种方式, 只为打消恶少的邪念, 只为保住这个贫穷的家, 白玉天真地认为, 只要自己变成了丑八怪, 寒峰就不会再为难白家.
"玉儿!"
大喊中, 白易跌跌撞撞地抱住了妹妹, 模糊的眼里, 那道狰狞的伤口仿佛刻在他的心头.
"傻丫头! 你这是做什么!"
"哥, 我划了脸, 他就不会加租子了. . ." 少女扔下柴刀, 天真地说着, 随后无力地卷缩在哥哥怀里, 脸上的疤痕中渗出鲜血, 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笑.
寒峰看到白玉居然宁可划花了脸, 也不肯做他的侍妾, 顿时恼羞成怒, 凶恶地大吼: "划了脸, 你家的租子也半分不少! 刚才是十两银子, 现在是一百两, 交不起就给我滚!"
抱着妹妹的白易, 身体开始发抖, 并不是害怕, 而是极度的愤怒, 好像一只正在蓄力的濒死野兽, 准备着最后的亡命一击.
对方实在欺人太甚, 白易已经忍无可忍!
"啊! ! !"
正在咒骂的寒峰, 忽然听到一声怒吼, 那个平日里连走路都要摸索的瞎书生, 居然犹如野兽般扑了过来, 一口将他的耳朵咬下去半只.
愤怒, 最易使人失去理智, 而白易的愤怒, 换来了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.
"你敢咬我! 啊! 疼死我了!"
院子里响起了寒峰的嚎叫, 布衣巷的街坊们听到喊叫, 纷纷赶来, 可是当人们看到是寒家人的时候, 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.
布衣巷是寒家的, 除非是不想在这里住了, 否则的话, 没人敢触寒峰的霉头.
"我的耳朵比你命都贵! 你个瞎子敢咬我, 给我打死他! 打死他!" 寒峰捂着耳朵, 狠狠地骂道, 他身边的恶仆立刻扑了上去, 对着白易一阵拳打脚踢, 毫不留情.
"咬掉我耳朵, 就拿你妹妹来赔! 她脸破了, 身子没破就行!" 寒峰的眼中现出狠毒的神色, 疯狂地喊道: "把白玉给我抓回去抵债!"
听到吩咐, 两个恶仆一把抓起了女孩儿, 任凭白玉如何挣扎, 也挣不脱那些彪形大汉, 她只能拼命地哭喊, 无助地流泪.
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磨难, 为白家兄妹带来了灭顶之灾, 原本清苦的家, 将彻底被毁灭, 围在白家院子周围的百姓不少, 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打不平.
寒家, 他们惹不起, 更不敢惹.
半年租金, 不但换来了一道丑陋的疤痕, 还即将夺去一个花儿般的少女, 被寒峰这等恶少带回去的结果, 已经不言而喻, 或许在无尽的耻辱中, 离开这个黑暗的世间, 才是白玉最好的宿命.
"你真没用. . . 你真没用! 白易! 你这个废人!"
被暴打中的少年, 在心底对自己咆哮, 同时面对七八个壮汉, 他一个书生, 还有眼疾, 连半点还手的力量都没有, 只能在心中不甘地嘶吼.
拳头, 雨点儿般地落下, 砸在那副有些清瘦的身影上, 布衣巷的街坊们不忍地别过脸去, 不愿再看, 那对相依为命的兄妹, 命太苦了.
暴打中, 蹲伏在院子里的少年渐渐抬起头, 透过冰冷的拳脚, 将那双浑浊的双眼, 望向青天, 怒视苍穹!
"力量. . . 如果我有力量的话该多好, 那样就能保护妹妹了. . . 哪怕让我变成一把刀! 一把砍过之后, 就粉身碎骨的刀!"
心中的怒吼, 换不来任何的力量, 更无法保护即将陷入魔爪的妹妹, 孱弱的少年, 渐渐变得无声无息, 一动不动, 好像被人给打死了一样, 然而一阵彻骨的寒意, 隐隐从那副有些清瘦的身影中飘散开来, 让周围的恶仆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, 竟然同时停手, 眼露迟疑.
身上的痛楚早已经麻木, 白易的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, 胸口的闷气更加浓重, 浓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坚冰, 那冰中, 好像有一种可怕的东西正在渐渐苏醒, 耳边, 震天的龙啸豁然而起, 直冲九霄!
吼! ! !
突然响起的龙啸, 惊天动地, 几乎将白易的耳朵震聋, 可其他人却听不到丝毫.
第一次, 白易在清醒的时候, 听到了梦中的龙啸, 第一次, 他听出了龙啸的真正含义, 那竟然是一句重复了十六年的呼唤, 一句令他神魂巨震, 却又十分熟悉的呼喊.
醒来. . . 仙主!
随着这声苍茫的呼唤, 白易的脑海里如同砸进了一座巨山, 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.
那是什么. . .
谁在叫我. . .
白易低着头, 脸 睱 上一片骇人的狰狞, 他想开口, 却说不出一个字, 更无法呼吸, 可是那双眼眸里, 涣散的瞳孔居然诡谲地开始凝聚, 灵魂的深处, 一缕不灭的仙魂开始苏醒.
眼前, 如夜的黑暗渐渐化为白昼, 身边的景致漩涡般飞转, 瞬间追溯至十六年前.
四周, 不再是清苦简陋的布衣巷, 而是断壁残垣的常羊山巅!
山顶残破的太古凶阵中, 一头银白长发的男子静静矗立, 在他的脚下, 是一头战至血肉尽失的狰狞骨龙!
骨龙的周围, 遍布着无数巨大的兽尸, 鲜血顺着涯畔如雨幕般滴落, 就连山顶的空间都因为恐怖的搏杀而开裂出无数细密的裂痕, 远处, 五位代表着人界巅峰的散仙强者, 正拖着重伤的身躯, 对着骨龙上的男子发出最后的亡命一击.
这里, 是散仙交锋的战场, 这里, 是逍遥仙君白亦的陨落之地. . .
轰隆!
眼前的画面被天际传来的惊雷震散, 化为了虚无, 白易脑海中的剧痛开始骤减, 一幕幕往事随之涌来, 万年的记忆, 几乎在瞬间冲进心头, 那些艰险苦涩, 开怀逍遥, 危机惊险的回忆, 如同一朵五彩之莲, 顷刻盛开, 最后, 开出了遍地殷红!
永安镇的上空, 原本青天白日, 却忽然间乌云密布, 电闪雷鸣.
异象中, 蹲伏在地的少年, 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下轻轻站起身来, 眼里, 已然清澈如溪, 当那双涣散的瞳孔彻底凝合之际, 透出的, 是一股比刀锋还要锐利的冷冽目光.
"十六年了, 终于. . . 醒来了么. . ."
感受着初醒的神魂与这具年幼的身躯, 轻声呢喃的少年将目光望向拖住妹妹的恶仆, 寒声喝道: "放开她!"
一句淡淡的轻语, 带着无尽寒意, 仿佛来自九幽.
世人只知十六年前逍遥仙君陨落常羊山, 却没人知道, 那位人间界的至强在神魂俱灭的瞬间, 散开了几近大成的逍遥道, 以弃道之力, 护住一缕残魂, 避过六道轮回, 附生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身上, 就此陷入沉眠.
如今, 曾经脚踏巨龙, 力战八荒的绝世强者, 在沉眠了十六载后, 终于醒来!